親歷產(chǎn)床的經(jīng)驗:云里霧里剖腹產(chǎn)

親歷產(chǎn)床的經(jīng)驗:云里霧里剖腹產(chǎn)

親歷產(chǎn)床的經(jīng)驗:云里霧里剖腹產(chǎn)

  受訪人:羅淑敏

  年 齡:43歲

  受教育程度:高中

  婚煙狀況:1984年結婚

  健康情況:1984年生育頭胎,做人流多次

  職 業(yè):商店營業(yè)員

  個人檔案

  掏孩子那會兒特別難受,好像心肝都被撮出來,不是疼,是撕裂……我現(xiàn)在特別同情那些不能生育的女人?,F(xiàn)在明白了,女人生育那么痛苦、流血、冒生命危險,為什么她們都不再提那段疼,是因為值得,心甘情愿經(jīng)歷這樣的歷程,去獲得做母親的資格

  10年前我生孩子時,剖腹產(chǎn)還沒現(xiàn)在這么“普及”。聽醫(yī)生說必須剖,心里挺別扭的。丈夫說,咱跪也跪了,草也熏了,不管用還得聽醫(yī)生的。

  因胎位不正,為了能不剖,從懷孕六七個月開始,把什么招兒都用盡了。先是看一張圖,膝蓋跪著,胳膊肘這么撐著,每天趴半小時。那時瘦,床上涼席把我胳膊磨得呀全是血,老傷沒好又來新傷。然后趴完又拿艾草熏小腳趾。我彎不下腰,丈夫就搬一小板凳幫著熏,我被熏著熏著睡著了,他就那么熬著,說時間越長越管用。

  有人告訴我,熏完得到醫(yī)院讓醫(yī)生用大毛巾固定住。我就縫了條特大毛巾帶到醫(yī)院,可醫(yī)生沒要,我也不敢問,心想現(xiàn)在不用這個了。醫(yī)生說孩子頭朝下,調(diào)過來了。

  臨近生產(chǎn),肚子大鬧天宮似的厲害,醫(yī)生一查又不正了,說:“你不能再跪,月份大,臍帶容易纏脖,那樣胎兒危險,只能剖。”我當時一聽心里就對他特埋怨,心說你早把毛巾給我用上不就好了。

  算我倒霉,只有去挨刀。我在那十幾人的大病房里還真是特別,人家都是自己生的。看前前后后都是不丁點的小孩,看媽媽抱著親的呀,還自言自語,什么我的小貓咪,聽著肉麻。14床36歲是高齡產(chǎn)婦,那晚剛自己生的,看她彎著腰還要去看孩子,覺得她們都有點神經(jīng),我當時挺冷眼旁觀,覺得自己跟她們不一樣,挺大氣不這么婆婆媽媽。早早把丈夫打發(fā)走了,不是明早才剖嘛。

  正想著,肚子就開疼了。身邊沒認識的人,一下就覺得特孤單,面臨的事不知深淺,陌生又恐怖。獨自面臨一件挺大的事,心里擔心能不能熬到早9點,得讓護士知道,我就慢慢挪到護士值班室。說完又自覺坐床上躺下。啥事沒有就等肚子疼,想起女友說她生時兩手抓欄桿,就先找好欄桿。熄燈時,疼得已經(jīng)滿臉大汗,也沒敢叫。腦子什么也沒有,只有下陣是什么時候疼。終于來了個人問我家住哪?說今晚剖。

  黑暗里有一小車咕嚕咕嚕推過來,4床!那時感覺就是有病該治病,作手術就不疼了,根本想不到做母親這回事兒??焱七M手術室時看到丈夫,特別想哭,覺得自己特可憐,被誰推往哪兒推都不知道,孤單、委屈,還沒等眼淚掉下來,丈夫又不見了。這時已經(jīng)晚3點,要是正常生,從晚8點疼到現(xiàn)在,醫(yī)生會來看看宮口開沒開,因為剖,沒有人理你,我心里那個慌就甭提了?,F(xiàn)在身邊有醫(yī)生反而踏實下來。

  聽醫(yī)生說:“好,咱們最后來個薄皮的!”手術臺上一放,我當時反應出一個詞“羔羊放到了案板上”,任人割。有人往我腳上扎針,一邊扎一邊聊天,吃的什么,餃子怎么不好吃,我本來昏昏沉沉疼得沒氣力,突然被針扎得一激靈,啊地叫了一聲,他們就訓我:喊什么喊,不就是有點疼嗎!其實我根本不知怎么回事,本能的反應。整個胳膊腿都被綁住了,只留中間一塊肉在案板上,任怎么折騰你也不知道。只感覺頭上邊站著個醫(yī)生,她時不時跟我說兩句話,說別急一會就出來了,她每說兩句我就嗯嗯答應一聲。一是有人跟你說話、關心你,你不完全是塊肉;二是讓自己清醒點。我努力答應,實際腦子里是昏的,什么也反應不出來,但好像知道幾個人正在我肚子上進行一場戰(zhàn)爭。孤獨感最強烈,所以每聽到一句話我就回應她,希望她再跟你說話,她說馬上孩子就出來了,我才有點明白,今兒躺這兒干嗎來了,噢,我才想起來,是為孩子,要有一個孩子。

  她說一句我就清醒一點。掏孩子那會兒特別難受,好像心肝都被撮出來,不是疼,是撕裂。撕裂的感覺稍有點輕時,醫(yī)生說“孩子出來了!”接下來我迷迷糊糊好像在云端里聽下面的醫(yī)生說“這孩子不哭!”我馬上想到臍帶這個字,是不是趴的太厲害了?只一想腦子又一片空白。然后又聽醫(yī)生說:拍拍!然后就聽到特微弱的哭聲。我好像在遙遠的云端里,與我不太相干的感覺,我想,噢,臍帶從孩子脖上掉下來了。正云里霧里時,聽說看看你的孩子,我努力又從云里睜開眼,特沒力氣地說:噢,是個女孩呀。

  接下來的過程記憶特別模糊,也不知是怎么回到了病房,看到丈夫等在那里,清醒過來,沒有一點喜悅,他說你是做媽媽的人啦,該高興,我實在忍不住,大半夜抱住丈夫突然莫名其妙大哭起來……

  接下來三天不能下床,也不讓家屬來。除了看到自己肚子塌了,生活不能自理,壓根兒想不起孩子。對面的3床總是沒完沒了地跟一小不點孩子說話,她還有更神經(jīng)的舉動,每次醫(yī)生從嬰兒室把嬰兒推進病房,不是都放在小車里嘛,像碼包子似的,上面一層,底下一層,她呢怕女兒腦子被咕嚕車震著,每天都提早站到嬰兒室外等著,她不要把孩子放車里,要自己抱進來。我想她一定有神經(jīng)病。